“……因此，对立宪派，我们的评价不能大而化之、不能统而论之……
我们强调，对于立宪派的历史人物，要谨慎做出具体评价……”
叮铃铃，叮铃铃。
刺耳的铃声响起。讲台上带着金丝眼镜，鬓角斑白的老者却好似没有听到，仍持着慢悠悠的语调讲述着对于君主立宪的总结，不过相比他不再中气十足的嗓音，窗外刺耳的铃声和学生们迅速起身收拾书本准备离开的喧闹更能吸引人。
“等会去校门口沙县搓一顿，我请！”
“哥们，周末我回家，晚上开黑就不去了啊。”
……
相比于其他人后知后觉地等到铃声响起才收拾书本，周正语早就正襟危坐，等着听到铃声就立马冲出教室了。
一边从距离门口最近的座位上飞快起身，一边把书包搭在左肩上，周正语还不忘向和自己一起冲出来的朋友吐槽：
“老赵，你说李教授是不是故意的啊，每次都下课了，还在不紧不慢讲，他该不会以为有人听得见吧？”
被周正语称作老赵的青年略显老成，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笑意：“正语，李教授肯定知道，只是懒得改自己的节奏罢了，你没看他从来都不管一下课就窜出去的人吗，你这样每次都冲在最前面，搁别的老师早给辅导员打小报告了。”
赵河宽，整个历史系数一数二的帅哥，因为年纪比自己大了三岁却还是大二学生，周正语就习惯性地称呼他为老赵，他似乎也不在乎被别人这样称呼。
“嗨呀，我不是着急回家嘛，不说了，我先走了啊，回见。”周正语冲着好友挥了挥手，几步加速就冲向了校门口。
“欸？上次说好的一起出去吃饭呢？”赵河宽无奈地加大了嗓门想要叫住这个打了鸡血一样的急性子。每次一到周五最后一节课，他都急得跟猴上树一样，明明不住校，每天都要回家，还跟大一的半大孩子一样恋家。
“诶呀，忘了忘了，下次下次，下次我请你啊，拜拜！”像是突然想到了一样，周正语回头对着老赵挥了挥手，脚下的速度可一点都没慢下来，对着门口的自行车堆就冲了过去。
“你这……”赵河宽对这个明明记得却装作忘记的朋友一点也提不起来生气的念头，只好无奈叹了口气，笑着摇头慢慢走向公交车站。
看了一眼除了他俩就几乎没什么人的校门口，周正语有些得意自己上课选座的眼光，要是再等会，这个小门就得挤满了人，那时候想快起来都没法子了。
最近难得心情不错的周正语骑着自己的小自行车，哼着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的小曲穿过了人行道。
今天晚上吃什么好……周五下课早，还能多出点时间做饭……要不还是买点好吃的给那丫头带回家吧，就当改善伙食。
思考着衣食住行头等大事的周正语没过一会就到了学校附近的一家饭馆门口，“周记水饺”的招牌显得有些老旧。
此时不是饭点，周正语直接略过空无一人的几张饭桌，来到了略有些局促的后厨。
“小姑，我来啦。”周正语熟练地放下书包，来到水池边洗手，顺便没忘了和身边正在忙碌的身影打了个招呼。
“正语，来的正好，帮姑姑擀饺子皮，今天中午起的晚了，快跟不上了。”周正语的姑姑只是笑着撇了他一眼，手中飞舞的饺子和馅料却是一点也不慢下来。
“我来不就是为了帮您嘛，不然我还能干看着啊。”仔细洗过手，周正语麻利地抽出一根擀面杖，就拿起一个面剂子开始熟练地擀面皮。
几乎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一张厚薄均匀、几乎正圆的饺子皮就被他送到了小姑周梅的手边。
周梅更是顺手就拿起那张饺子皮，用勺子㧟了一勺饺子馅，不知怎的一团，一个造型规整的小面元宝就摆在了一旁。
“正语，小璃最近……怎么样了。”手上功夫一点没耽搁，周梅用有些期许的语气，头也不回地问道。
“栗子还是老样子……”周正语有些无奈，“药一直在用，可一点也不见好，她还是说什么也看不见。”栗子是她称呼妹妹周璃的小名。
“她对你还是……唉，正语，你照顾小璃可得多点耐心……毕竟经历这种事，她心里难受是正常的。”周梅说着说着就语气就有些黯然。
“放心吧小姑，我没事的，一定照顾好她。”周正语瞥了一眼小姑紧皱的眉头和略显疲累的神态，有些话憋着没说出来。
小姑，先别说我们俩，你自己过的也……唉。
周正语和周梅谁也没再说话，只是一个个小巧的面疙瘩被整齐的摆在案板上。
慢慢地，店里来了食客，有图方便的上班族，也有刚刚走出校门的学生们，周梅一边吆喝应付着点餐的客人，一边将那些等待着的小元宝下入锅中。
华灯初上，店里的食客慢慢多起来，以至于即使有周正语帮忙，接待起来还是稍显慌乱。
好不容易得了一个空闲，周梅抓紧时间洗了个手，在锅里舀了几十个饺子放到饭盒里，嘱咐着递给周正语：“正语，回去吧，小璃肯定饿了，羊肉馅的，你俩都爱吃，另外还有。”
说着，她从收银抽屉里拿出几张红票，连着饭盒塞到了周正语手里。
“小姑，我还有钱……”
“跟我还客气？快走吧，路上慢点。”周梅瞪了他一眼。
“老板娘，来二斤饺子。”
“来了来了。”
……
看了一眼开始忙碌的小姑，周正语背着灯光走出了饺子馆。
原本心情明快的他，看着车筐里的保温饭盒，却有些低落。
小姑父酗酒死的早，没留下儿女，小姑婆家人几乎是见她就戳脊梁骨。借来了钱开了饺子馆，却实在没钱雇个帮手，只能起早贪黑赚个辛苦钱。
明明不到四十的人，秀气的脸上就已经有了皱纹，鬓角也显出白色。
若非自己父母出了事，好歹还有个亲人帮衬，可现在……
周正语抛开杂念，专心骑行。街道上来往的车辆陆陆续续，这让他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精神对付。
等到了租房的小区，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他把车停在楼下锁好，拿着温热的饭盒就迈步上楼。
拧开了房门，熟悉的黑暗映入眼帘。
周正语关门以后，抹黑开了灯，只看见最那个熟悉的身影躺在沙发上，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听歌，一动不动，四仰八叉，睡姿极为难看。
轻手轻脚把饭盒放好，他蹲在沙发边看着戴着耳机的妹妹嘴唇微微一张一合，显然是在听歌而非睡着了。
而她脸上遮住双眼的纱布已经有些许深色的药膏渗出。
等会记得给栗子换药。周正语在心里提醒着自己。
怕吓到妹妹，他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并轻轻呼喊：“栗子？栗子，我回来了。”
周璃先是被吓了了一个激灵，随后放松下来，伸手摘掉了耳机。
“我饿了。”周璃不带感情的声音显得格外冷漠，与此同时她又带上了耳机，甚至连坐起都懒得坐了。
“马上就吃饭，小姑包的羊肉饺子，要醋吗？”也不管妹妹能不能听见，周正语用轻柔的语气问着，许久不见她的回答，便转身到厨房拿了碗筷和一碟陈醋。
叫起了躺在沙发上的妹妹，周正语小心地看着她摸索着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
在家里，周璃是不让他搀扶的。
无言的饭桌上，只有冒着热气的饺子还算有点温度。
看不见的周璃只能用勺子慢慢戳着碗里的饺子，往往要戳烂之后才能吃到嘴里，可她是不会让哥哥周正语去喂她的。
“栗子，给你蘸点醋吃几个吧？”
就像往常一样，周璃没有理会他，只是默默地吃着，等到碗里几乎变成了肉馅和面皮，她才放下了勺子。
很快收拾了碗筷，周正语走到了呆坐在沙发上的周璃旁边：“栗子，该换药了。”
回应他的依旧是沉默。
周正语慢慢拆下绑着双眼的纱布，周璃涂满药膏的右眼旁，本该是眼珠的地方却是一个凹陷的黑洞。
不管多少次，看到妹妹已经消失的左眼，周正语的心里都是一阵绞痛。
清理掉药膏，再涂抹新的，重新为她绑好绷带，这期间周璃就像木头人一样，任由周正语摆布。
一直到上床睡觉，她都没再说一句话。
已经习以为常的周正语照顾妹妹上床之后，就回到了客厅，打开了笔记本电脑里的历史记录，开始了一天最后的学习。
“……进行遍历，就可以输出差集了……
用for_each算法进行遍历，最后再加入一个普通函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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